林旭和季遠到底有什麽恩怨， 這實在是一件讓人好奇的事情。

姜艾自然是不能去問林旭的， 打聽這件事的突破口便落在周凱身上。

周凱被姜艾在樓梯攔截的時候還有幾分意外， 在知道姜艾要問這件事後撓了撓頭，也露出了幾分微妙的表情。

“旭哥倒也沒和季遠有什麽正面沖突，就是相看相厭你懂嗎？”周凱仔細回憶，“從一開始的時候兩個人好像就不太友好， 不過我也沒在意……畢竟旭哥討厭的人太多了嘛。”

這倒是一句真話。

林旭討厭的人實在是太多了，加一個季遠並不是奇怪的事。

看到姜艾若有所思的模樣，周凱挑眉，“是不是這個道理？問林旭為什麽討厭季遠，不如問問季遠這個模範學生為什麽會討厭旭哥吧。”

周凱說得還真有幾分道理，但是要姜艾去問季遠“你為什麽討厭林旭”實在是太難了。

季遠真的會回答她嗎？會不會讓稍微靠近一點的關系更加疏遠了？姜艾不知道。

課間休息只有十分鐘，兩人站在樓梯角落， 能聽到學生們上樓下樓，急匆匆的腳步聲。

“不過我和你說以後哦， ”周凱開口提點，“可以稍微……不用那麽關心旭哥的事。”

姜艾眨了眼， 剛開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，直到周凱又重覆了一遍。

確實是讓她不用關心林旭的事。

“旭哥這個人啊……”周凱瞇了眼睛，他在和姜艾說話，卻沒有看她的眼睛， 而是看向墻壁。

雪白的墻壁下有被學生隱隱踩踏的痕跡，清淺的灰色。

“你們這個距離現在剛剛好。”周凱咽回去半句話，情緒也重新變得明朗起來， “姜艾，聽我的沒錯。”

現在這個距離指的是什麽？什麽叫做剛剛好？

姜艾不知周凱知不知道她見過林旭哥哥林越的。

姜艾猶豫了一下，剛剛準備詢問的時候，聽到有腳步聲停下，有人開口，“周凱。”

姜艾扭頭，看到穿著校服外套的林旭插|著口袋站在那裏，他叫著周凱的名字視線卻落在姜艾身上，聲音聽不出情緒。

“哦，”周凱應了聲，倒是不慌不忙的模樣，“我遲到了是嗎？”

周凱跟著離開，沖姜艾笑笑，“只是個小建議啦。”

姜艾與林旭對視，林旭扯了下校服外套，看上去有幾分煩躁。

“你也回去吧……要上課了。”

林旭在不安，姜艾意識到這件事。

周凱有林旭害怕他告訴自己的事。

姜艾沖林旭露出一個稱得上安撫的笑容，“好的。”

夏天過去，蟬聲不再，上課的時候稍微安靜一些。

物理老師在講臺上講加速度的提目，到了後面開始偏題，討論起化學老師被車撞那件事。

“他一開始算的是錯的，還是我幫他完善了提目，告訴他落地時速度是多少。”

你們兩個加起來一百二十多歲的爺爺輩就不要這麽朋克了好嗎？什麽可怕的搖滾精神。

陸瑤瑤已經暗中打了好幾個哈欠，睡眼朦朧的模樣。

姜艾的鉛筆在紙上畫了又畫，成為一團亂糟糟的曲線。

意料之外的收獲。

原本是想打聽一下林旭和季遠的事情，沒想到還牽扯到了林旭別的事情。

不知是不是姜艾的錯覺，姜艾覺得林旭的視線越來越多的落在自己身上。

姜艾原本就是習慣透明的人，被別人註視的時候也就分外明顯。

周凱倒是看不出一絲一毫的不自在，照常的嘻嘻哈哈。

“這道題比較難，大家前後桌討論一下，按組給我結果。”講臺上的物理老師開口。

姜艾和還在打哈欠的陸瑤瑤一起轉過來。

“你上課打了多少哈欠了？”周凱沖陸瑤瑤露出不滿的目光，“哈欠這事兒傳染，嚴重影響我上課質量。”

“那姜艾還是我同桌呢，她也沒見打哈欠。”陸瑤瑤倒是好脾氣的，又一個控住不住的哈欠，“沒見姜艾被我傳染，你一個只能聽見聲音的激動什麽。”

姜艾沒忍住跟著她打了個哈欠，瞬間打臉。

“啊——”陸瑤瑤壓低聲音，“姜艾你是不是故意的？”

“對不起，”姜艾雙手合十，也露出無奈的表情，“我實在是控制不住。”

和陸瑤瑤做了同桌後姜艾在班級比以前活潑了一些，陸瑤瑤是個主動的性格，姜艾收作業的時候也幫著她一起，兩人關系不錯。

姜艾身上那份不擅長面對他人的生硬因為陸瑤瑤靠近而生動起來。

“物理老師說的那個題，答案是多少？”周凱放棄與陸瑤瑤說些沒有涵養的拉扯的話題，覺得知道答案才是最重要的。

“是15，”姜艾將拿在手裏的草稿本放在桌上，讓幾人看她剛剛寫了什麽，聲音柔軟，“其實這個不難，主要是公式裏面套了另一個公式。”

林旭垂眼看到姜艾柔軟的發頂。

無論姜艾本人有沒有發現，她逐漸脫離了“透明人”這個角色。

孤僻的，不引人註意的姜艾變成了性格溫和的，成績優秀的姜艾。

隔壁組有男生小小聲來對答案，“答案是20嗎？”

陸瑤瑤笑嘻嘻地搖頭，“姜艾說是15。”

男生露出難過的表情，“不是吧……我們組兩個人算出來都是20呢，過程能看一下嘛？”

本子就被傳到隔壁組。

姜艾又感受到那種被人註視的感覺。

姜艾猛地擡頭，對上林旭的目光，露出有些疑惑的表情，不知他為什麽盯著自己看。

林旭表情平和地轉移了視線，好像只是發呆時候目光無意義的停留。

恰好和她的方向重合而已。

姜艾不知林旭心中在想什麽，沖他笑笑。

本子被隔壁組還回來，男生越過陸瑤瑤向姜艾道謝。

姜艾難得被人主動搭話，反應了一秒才慢半拍地說了，“不用謝。”

姜艾的視線移動向桌面，確認自己再次感受到了林旭的註視。

沒有再去捕捉林旭那一瞬的目光，姜艾在本子上寫出更詳細的解答過程。

他在……考慮些什麽嗎？

“你為什麽會關心季遠和林旭的事？”視頻中姜大艾敷了面膜，努力使自己的嘴巴不動，口腔發聲，達到不讓面膜變皺的目的。

講述了一整天發生的事，姜大艾最關心的是這個。

“他們兩個人敵意有點太大了，明明都是好人……”姜艾嘆氣，“如果他們能握手言和就好了。”

姜大艾雖然不熟悉林旭，但是從姜艾這裏也聽了個七七八八，了解林旭大致的性格特征。

想到季遠和林旭握手言和的場景，姜大艾打了個哆嗦，“別說這麽恐怖的事，他們兩個估計是天生不對盤，性格原因，你別添亂就好。”

“是這樣嗎？”姜艾心中思考。

“除了父母離婚，有個古板的哥哥以外，林旭還有什麽秘密嗎？”姜大艾把皺了的面膜撫平。

“也不會有什麽秘密了吧？”姜艾覺得周凱那句話實在是奇怪。

周凱明明是林旭的好朋友，也看得出來他對林旭的維護，而且周凱並不討厭自己，他也很樂意讓姜艾和林旭相處。

但是這中間有個界限。

“反過來想，”姜大艾用了與姜艾不同的思路，“周凱肯定是和林旭關系比你好多了吧？他應該是站在林旭角度看問題的。”

“所以他提出的對我的建議，並不是擔心我，而是擔心林旭？”姜艾跟上這個思路。

這可真是她從未想過的，一般被人提醒，被提醒的人本能地會覺得是前方有危險不能靠近，從而中止行動。

“周凱擔心林旭……在你這裏受到傷害？”姜大艾忍不住笑出聲，自己都覺得自己的猜測很有問題。

姜艾指了指自己，幾分迷茫。

“先別說那些沒有根據的東西，”姜大艾卸了面膜，表情認真，“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。”

一般情況，姜大艾說得大膽的想法，是真正的大膽，所以姜艾坐端正了認真聽講。

“我們什麽時候再交換一次世界？”姜大艾躍躍欲試，“交換世界實在是太有意思了！我們可以經常試試，就像串門一樣！”

這兩者顯然並不一樣好嗎？姜艾一陣頭疼。

“你還記得咱們救倪熏的時候被強行切斷信號的事嗎？說明有東西在制約著咱們的，如果真的有什麽懲罰怎麽辦？”姜艾實在是不同意姜大艾這種冒險的方法。

“會有什麽懲罰？半天不能發短信？”姜大艾顯然並不覺得會有什麽實質性的懲罰會落在自己身上，“雖然當時確實是有一些……奇怪的事情發生，但是沒有成功阻止我們之後不就再也沒有什麽了嗎？”

姜艾有幾分沈默。

姜大艾註視了她的眼睛，她們是同一個人。

沒有人比她更了解她的想法，沒有人比她更懂的她的企望。

姜艾做什麽事情都瞻前顧後，思考這件事會帶來的影響，思考別人的喜怒哀樂，有的事情只能她幫忙去推一把。

“你明明也很想來到這個世界，因為這裏有你想要見到的人。”姜大艾開口。

姜艾的呼吸停了一下。

有的小朋友在超市裏吵吵鬧鬧，希望得到大人的註意力買下自己喜歡的東西。

有的小朋友目光停留在喜歡的零食上面，在父母問出要不要買後會本能地搖頭，好像自己想要一個東西是不好的習慣。

“我不僅僅想交換世界，”姜大艾說，“我還想改變我們的世界。”

姜艾知道她心中所想，因為這也是姜艾心中的想法。

姜大艾只是把它說出來了而已。

“如果媽媽（爸爸）能回來就好了。”

一邊陌生著，一邊又貪圖著，三年未見的溫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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